東方秀清微微一楞，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麽，卻又不想承認。為了緩解尷尬，他笑了笑，然後用開玩笑的語氣對二當家的說道；“什麽叫我認為，這是事實，事實你懂不懂？”

“事實嗎？”二當家輕笑了一聲，從懷裏掏出一根沖天炮。他眺望了一眼遠方，轉過身突然對東方秀清說道；“我讓你看看，什麽才是真正的事實。”

說完，他點響了沖天炮，巨大的禮炮在空中炸出漂亮的眼花。這個時候，二當家對東方秀清悠悠說道；“知道嗎？這炮竹是我們中原人在過節的時候為了增加節日氣氛用的，你看，他開在草原的天空，是不是也很合適。”

雖然不明白二當家這是什麽意思，但東方秀清心裏意識到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。他兇狠的攥住二當家的領口，質問到;“你什麽意思？你再給誰發信息？”

“給誰？當然是給何將軍。”

二當家笑看著東方秀清，繼續道；“你以為我們為什麽會跟著你？你看看我們這些兄弟，他們是什麽人？是中原人。我們為何會來到這裏落草為寇？你知道嗎？你了解嗎？”

“你們？”東方秀清這個時候才意識到，他上當了。殘刀寨的人，從來都不提自己過往的身世。他們說，入了殘刀寨，過往就如煙一樣消散。他們留下來的，只是游蕩在草原上不甘死去的亡魂。

正因為如此，東方秀清從不去探究這些人以前的身份，從未想過，這些人會背叛。因為在東方秀清眼裏，這是一支無牽無掛的軍隊，只要給足他們好處，他們沒有背叛的理由。

可現在，東方秀清才意識到，他果然是太天真的。就算是亡魂，也有牽掛和不能碰觸的地方。這些人來自中原，就算是落草為寇，就算是變成了劫匪，他們也絕對不會幫助異族攻打自己的故鄉。

所以，殘刀寨的人從一開始來投靠他，就是有目的的。

這種被人欺騙的感覺，讓東方秀清心中一陣陣的難受。他覺得自己對殘刀寨的人夠好了，可就算如此，在殘刀寨的人眼中，他也只不過是個異族。東方秀清苦笑一聲，看著二當家的說道；“所以自始至終，你們效忠的人都不是我，是她對不對？”

“是”，二當家答道。

“我明白了”，東方秀清並不傻，很多事情一點就通。經二當家這麽一說，他所有事情都聯系起來，然後，他什麽都明白了。

這個現實很殘酷，但他又不得不承認，也許真相就是這個樣子。

他沈默了，他無話可說。但是，他不死心，他和他那妹妹一樣的死心眼，不得十姑娘親口承認，他絕對不會死心。

就如東方秀清猜測的那樣，天亮之前，十姑娘的大軍來了。

東方秀清並不認為十姑娘那區區十萬兵力，能剛得過草原貪狼的雙倍大軍。就算必勒格死了又怎樣？就算群龍無首又怎樣？軍隊的戰鬥力在那裏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，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會化為空談。

這是中原人和草原部落戰爭，是一個文明和一個文明的對抗，東方秀清沒有參與到 任何一方，他帶著自己的親信，遠遠的躲到了一邊。

當初陽從像還一樣的草原上升起的時候，穿著盔甲的軍隊出現在草原部落的營地前面。他們的軍旗上寫著“何”字，卻不是送親的隊伍。這是正規軍，是何將軍帶領的鐵騎。

看到哪支軍隊，站在東方秀清身邊的二當家淡淡開口道；“我該走了。”

東方秀清沒有說話，他能說什麽？

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路要走，他們身前隔著的是一條無法逾越的溝壑，從一開始就註定了彼此之間只會是仇人。他明知道二當家此去是為了屠殺自己的同胞，可他一個求情的字都說不出口。

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，能做到的只能是無愧於心。

站在山丘上了望著遠處的戰場，東方秀清不知道自己該擔心誰，是擔心自己同胞？還是該擔心十姑娘。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哪一邊勝利，他覺得誰輸了都不好，誰輸了都很慘。但他心裏又很明白，十姑娘的這點人馬，根本就不可能打得贏他的同胞。

東方秀清一直堅信著這一條，所以心裏也一直記掛著十姑娘。他不想十姑娘輸，更不想十姑娘戰死。但很快，他就發現他錯了。

兩軍對陣，忽然中原人的隊伍中間讓出一條通道來。緊接著，東方秀清看到，兩只巨大的白熊慢悠悠的走了出來。它們的腳有三米多高，身上的皮毛如銀子一樣漂亮發光。它們身材碩長，力大無比，隨便一爪子，就能將地上挖出一個大深坑。

“完了”，東方秀清心裏暗暗道。看著這兩頭白熊，東方秀清就知道，他的同胞必輸無疑。

白熊，是草原人心中的聖物。他們怎麽可能忍心傷害聖物？看到這兩只白熊，他們第一反應是跪拜，是叩首。怎麽可能會和白熊為敵？

東方秀清一直在想，為什麽十姑娘敢來，原來，原來他的殺手鐧在這裏。

這一場仗毫無疑問十姑娘贏了，贏得極為漂亮，沒有付出多大的代價，他們家將草原部落殺得元氣大傷。

是的，是殺，毫不留情的屠殺。

死了多少人，東方秀清記不得了。他只看到血，整個草原都軟紅了的血，那地上躺著的，都是他的同胞。

東方秀清的心都在顫抖，他從沒想到，十姑娘的手段會如此狠戾。明明就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啊，怎麽會是殺人魔呢？

他知道，他錯了。他以為只是一場普通的戰爭，卻不想，是一場亡種滅族的屠殺。

東方秀清的心開始在打顫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和恐懼，那種壓抑著靈魂的恐懼，讓他窒息。他受不了，眼淚從眼眶裏流了出來，他知道遲了，所有的一切都遲了，可他還是騎著馬朝著十姑娘奔去。

住手，都住手。不要再殺人了，不要再殺人了。東方秀清想嘶吼，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他的腦袋裏只有一個念頭，他要見到十姑娘，他要見到十姑娘……

戰場上，所有的人都殺紅了眼睛，亂戰中，一把彎刀直接斬斷了東方秀清的馬腿。噗通一聲，東方秀清滾落在地。還來不及翻身爬起來，一把長刀就砍向了他的背部。

白亮的刀刃刺傷了東方秀清的眼睛，那刀太快，太疾，他避不開，躲不了。

難道要命葬此地嗎？想到死亡，東方秀清竟然有些釋然和滿足。他心想，再也不用背負那沈重罪孽了，二十萬同胞的性命，他真的背不動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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